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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7年巨變返鄉(xiāng)路:從最貴的咖啡到無糖的水
2019-01-27 08:38:41 來源: 工人日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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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1月24日,北京西站站臺,旅客踏上列車。記者 王偉偉攝

  1972年 貴州——上海

  一趟三天三夜的“遠征”

  1970年,7歲的上海人謝建平跟著父母來到貴州風華廠,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坐上火車,年幼的他只記得睡了三天三夜,就來到了一個山溝,那里有著和上海一樣的廠區(qū),而父母也將在這里工作到一直退休?,F(xiàn)在,謝建平是貴州航天風華精密設備有限公司總裝車間的工會主席。

  當時,在全國范圍,和謝建平父母一樣的職工,有數(shù)百萬人,被稱為“三線人”,從1964年到1980年,三線職工建立了1100多個大中型工礦企業(yè)、科研單位和大專院校,而他們自己,也離家萬里。每年春節(jié),從山溝溝回到大城市,宛如一場遠征。

  1972年謝建平第一次返鄉(xiāng),風華廠里有3000多名上海職工,廠區(qū)人人講上海話,到了春節(jié),附近小車站會形成獨有的“回上?!憋L景。謝建平和父母從遵義站出發(fā),坐三天三夜蒸汽機車繞道廣西才能回上海,濃濃的黑煙從車廂里飄過,臉上撲滿了煤灰。就連在車上吃盒飯時,潔白的飯粒中時不時會飄來細小的煤灰顆粒,每到一個大站,車上的人爭先恐后地下車洗臉。當時很難買到臥鋪票,謝建平和父母只能趴在座位上睡覺,早晨一覺醒來,脖子居然落枕了。起床后要喝水還要等到下站后去站臺接,沒水就只能一直渴著。

  1976年,謝建平第二次返鄉(xiāng),他專門跑到“工農兵車廂”,車廂桌子下面有個板子,他就這樣在板子和行李架上躺了三天。那時,廠里的工會干部經常跑鐵路,希望能加掛“探親車廂”,但受限于運力不足。

  吃煤灰的情況直到1978年發(fā)生改變,那一年,跑上海的蒸汽機車退出歷史,謝建平第一次坐上了柴電機車,湘黔線貫通后,火車可以走珠海方向去上海,返鄉(xiāng)時間也縮減到兩天兩夜。而從上?;刭F州,母親給他背包里再也沒有了各種食物,換成了大白兔奶糖和皮鞋。

  如今, 3000多名上海職工大多退休返滬。1999年,謝建華的母親回到江蘇昆山定居,他開始坐飛機探親,2個半小時就能到家。“我的返鄉(xiāng)路,發(fā)生了巨大變遷?!?/p>

  1996年 深圳——河南洛陽

  沙田柚、利是糖和開心果

  “請看管好財物?!?火車車廂過道上擠滿了人,列車長根本無法通過,只能拿著小喇叭喊話。這是1996年春運,從廣東深圳開往河南洛陽的綠皮火車上發(fā)生的一幕,當時在中建二局二公司后勤部當話務員的張燕梅正在車廂里,坐在地上一個裝得鼓鼓的帆布袋上。

  出生于1967年的張燕梅如今是中建二局二公司一項目支部書記。1994年父親去世后,為改善家里條件,次年她來到深圳工作。“深圳收入比較高,職工在總部月收入100元,深圳能拿到400多元?!睆堁嗝氛f,上世紀90年代正值深圳南下打工潮。

  1996年,張燕梅迎來她人生中的第一個春運。“買票的隊伍長得看不見盡頭。”

  為了上車更容易,不少人將行李從車窗遞進去。當時張燕梅站在車門處,緊抓著門上的扶手,5個多小時后,身旁一位五旬大叔發(fā)現(xiàn)她不停地捶著發(fā)麻的小腿,稍挪出位置,讓她坐在他放在地上的帆布袋上,并掏出餅干給她吃。

 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,作為經濟特區(qū),深圳能買到很多內地沒有的物品?!傲κ肯阍怼⒔z襪、塑料袋、風油精、泰國紅花油……回家前大家都會去沙頭角等地方逛逛,買上一些老家沒有的東西帶回去?!碑敃r張燕梅的帆布袋裝了帶給母親的兩個沙田柚,一瓶進口洗發(fā)水,一包利是糖和一袋開心果。

  “你家殺了幾頭豬?”“你在的那個廠工資高嗎?”都是同鄉(xiāng),火車離家愈近,大家禁不住嘮起了家常。

  深圳市統(tǒng)計局的數(shù)據(jù)顯示,2017年,深圳市1252萬常住人口中,有818萬為非本地戶籍人口,全市就業(yè)總人數(shù)943.29萬人。

  1998年 北京——煙臺

  第一次坐飛機,不假思索地要咖啡

  1998年從北京回威海老家,是大學畢業(yè)后在外企工作的吳軒,人生中第一次坐飛機?!百I不到車票,老外老板給我多批了一筆回家的費用,讓我買機票?!?/p>

  雖然外企工資高,但是一張機票的價格,也相當于吳軒近半個月的工資?!瓣P鍵是不好買票,也不知道怎么買,當時老外老板回國的票,都是拜托可以招待外賓的星級酒店代訂。”吳軒找到了自己所有的證件,一股腦地都帶上,跑到位于西城區(qū)西單的民航售票窗口,才買到了回家的票。

  咬咬牙,打了車,到了首都機場,當時機場只有1號航站樓,2號航站樓還在建設中。為了怕出糗,吳軒追著海歸的同事問了很久,怎么辦手續(xù),怎么要飲料?!袄欣钕湔驹诖髲d里,先看別人怎么辦,然后自己再拿著機票和證件過去。值機時問我坐哪里,我不假思索地說要靠窗戶的,為了看云彩?!眳擒幪寡?,“第一次坐飛機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,空姐問我要什么飲料,我不假思索就說咖啡,因為咖啡最貴?!?/p>

  國家統(tǒng)計局的數(shù)據(jù)顯示,1998年,我國只有1004架民用飛機,其中波音737有161架,民航運輸旅客5755萬人,國內航線里程99.4萬公里。2017年,我國有民用飛機5593架,其中波音737有1357架,民航運輸旅客55156萬人,國內航線里程423.7萬公里。

  多年以后,吳軒已經習慣了網上訂票,網上值機,他會選靠過道位置,為了方便上廁所,他會選要一杯礦泉水,為了減少糖分攝入?!坝械臅r候從首都機場1號航站樓出發(fā),到了那個圓形的候機廳,還能想起第一次坐飛機時候的情形,昔日的奢侈之旅,如今已然尋常?!眳擒幷f。

  2009年 廣州——湖南婁底

  列車剛到長沙,父親就不在了

  1月23日,G6182次列車離開了廣州南站。“現(xiàn)在和10年前不一樣,坐上高鐵,買票容易了,10年前這時候,我可能還在車站排隊買票呢?!背丝完懨髡f。

  28歲的陸明,家在湖南婁底。因為父親患有尿毒癥不能打工,2009年18歲的他獨自一人到廣州當建筑工人,如今,他已當上了工地項目主管。

  剛來廣州的那一年,父親病重,陸明沒有買到票,母親再三催促,他的朋友把票讓給陸明?!傲熊噭傞_到長沙的時候,我父親就已經不在了,沒能見上最后一面……”陸明眼睛閃著淚花。在沒有高鐵的時代,從廣州到婁底坐普速列車需要15個小時以上。

  2009年12月26日,武廣高鐵正式開通?!袄煤蜓a購票功能還是買到了票,進站也不再排成長龍一個個驗票了,只要對著攝像頭看一眼就可以。以前是10多個小時的煎熬,現(xiàn)在只需要4個小時就可以到家?!标懨鞲锌f千。

  根據(jù)中國鐵路總公司發(fā)布的數(shù)據(jù),到2018年底,全國鐵路營業(yè)里程達到13.1萬公里以上,其中高鐵2.9萬公里以上?!懊髂甏汗?jié)我可能不會回去了,我要讓家人來廣州過年,讓母親看看花市,喝喝早茶?!标懨餍χf。

  2019年 北京——河南商丘

  換部新車的昔日油漆工

  去年10月,43歲的王建換了一部新車,是一輛帕薩特,他要開車從北京回老家商丘過年。在北京打工20多年,從一名油漆工干起,現(xiàn)在帶著十幾名工人承攬一些家裝業(yè)務,當起小老板,活兒多的時候,每年也可以存下幾十萬元。

  根據(jù)公安部發(fā)布的數(shù)據(jù),2018年,我國小型載客汽車首次突破2億輛,汽車駕駛人達到3.69億人。

  在過去的20多年里,王建使用過許多交通工具回家,綠皮車、大巴車、蹭車……不僅一票難求,而且大包小包要帶許多東西,讓他苦不堪言,有的時候,買到了站票,要站一夜回去,有的時候連票都買不到。

  8年前,由于干活需要,他買了一輛國產七座汽車,回家再不是難事。不僅可以帶年貨,還可以拉上幾名老鄉(xiāng)。之所以去年又換車,是“跟人談生意的時候會好看一些。”

  王建發(fā)現(xiàn),如今村里許多在外打工者,都買上了小汽車,每到過年時,大家都會開回去,當然也不可避免有一定的攀比因素。1月23日,王建的后備箱里裝滿了年貨,有兩箱牛欄山二鍋頭、稻香村糕點、為老人準備的羽絨服,還有一些裝修時省下來的油漆,滿滿當當?!斑^了正月十五再回北京?!保ㄓ浾?李 豐 劉友婷 劉 靜 孫喜保 趙 昂 通訊員 曾小賢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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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糾錯】 責任編輯: 邱麗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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